一、
我們生活在一個商品生產(chǎn)和商品交易高度發(fā)達的時代,無孔不入的廣告帶著人所盡知的目的,占領了生活里的一切空間。最近一段時間我躲在家里寫作,暫時隔絕了與外界的聯(lián)系,朋友們也都很知趣,很少打電話來擾我,但是依然躲不開手機短信廣告的騷擾,買機票的、分數(shù)提升班的、找個老外做家教的、賣發(fā)票的、賣房子的、買賣手機靚號的,有時電話打進來,一接卻是推銷保險的……
恍惚中,我們已經(jīng)不是人,只是作為客戶或者潛在的客戶存在著。生產(chǎn)不再是為了實際需要,銷售不再是為了互換有無,消費也不再是生存必須。買和賣似乎成了人們生活的全部內(nèi)容;更高效率地生產(chǎn)、銷售、消費似乎成了人類社會發(fā)展的目的;賺更多的錢、占有更多的財富,讓自己有能力消費更時髦、更昂貴、更奢侈的商品似乎成了我們每個人活著的全部意義。
一切都成了商品,一切行為都蒙上了銅臭的味道,一切交往都是為了實現(xiàn)交換,人與人的關系幾乎完全為交易關系所包括。他人在“我”眼里不再具有人的尊嚴,與之交往的目的是如何打動說服或者忽悠著讓他把兜里的錢掏出來,買我的那雙“拐”。
什么都可以交易,不僅賣產(chǎn)品、賣服務、賣概念、賣信用、賣關系,而且公眾利益、公共資源、案件處理結果也成了交易的對象。權權互換、權錢交易。肉體、人格、良知、道德、公義都成了商品。熟人、親友、老鄉(xiāng)都變成了實現(xiàn)交易的媒介,所有的職業(yè)都是直接或者間接的推銷商品。
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物化、金錢化和功利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徹底。往日救死扶傷的醫(yī)生變成了賣藥的;那些為人師表、傳道解惑的老師成了招生的,或者招生的托兒;求學、為官變成了一種投資行為,目的是求得更高額的回報;甚至現(xiàn)在政府也在幫著商家尋找客戶了,君不見拉動內(nèi)需、刺激消費的方案不是出臺了嗎?
人們互為客戶,今天我買你的,明天你買我的,這次,下次,此處,彼處……人與人之間豐富多彩的關系似乎只剩下物與物、錢與錢、商品與商品、店家與客戶、買與賣的關系。
這種無處不在的商品交易關系,讓人們不得不質(zhì)疑:我們來到世上,學習,成長,難道只是為了賺錢、花錢這兩件事情嗎?難道我們活著的意義就是每天忍受著勞累,屈辱著去為別人服務,以換回自己賴以生存的食物和金錢嗎?我們每個人所從事的職業(yè)有沒有一種超越的價值呢?
二、
偶爾看了獲得2009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日本電影《入殮師》。
這是一個有關如何對待客戶,應樹立什么樣的職業(yè)精神,以及如何超越職業(yè)的局限、回歸人性的故事,是一部在已經(jīng)完全被商品關系侵襲占領的現(xiàn)實生活中,尋找人性的溫暖和愛的慰藉的影片。
影片中,由于樂團解散,熱愛音樂的大提琴手小林大悟失業(yè)了,他帶著妻子回到山形老家,準備另謀出路,卻誤打誤撞的進入殯葬行業(yè),成為一名代替遺屬為逝者凈身更衣和化妝的入殮師。
生老病死本是正常的人生過程,但處理死者后事的職業(yè),卻總是與骯臟,低賤等等負面名詞劃上等號,被視作是“吃死人飯的人”,雖然薪資頗高,但一般人多把它當成不得已的下下之策。電影里有一家人在為車禍而死的女兒舉行入殮儀式,其中有位長輩,就指著入殮師對那幾個闖禍的小青年怒吼:“難道你們要像他一樣,用下半輩子來贖罪嗎?”
然而,在導演瀧田洋二郎的演繹下,這個尷尬的職業(yè)在本片結束時卻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。大悟?qū)ψ约旱穆殬I(yè)從不接受到接受,朋友們對大悟從疏遠到感激,大悟的妻子從辭別到認同尊重。入殮師,從開始被蔑視到最后受到人們尊敬,這中間發(fā)生了什么?是什么原因促成了這種轉(zhuǎn)變?
三、
剛開始,主人公小林大悟也是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自己這份新工作的,他盡力向周圍的人瞞著自己所從事的職業(yè)。第一次跟著師傅去客戶家中服務,就碰上死者是一位單身老太婆,已死亡兩星期才被發(fā)現(xiàn),屋里陣陣惡臭讓人難以忍受。在回家的公交車上,大悟身上發(fā)出的臭味讓一些學生掩鼻,大悟只好去鎮(zhèn)上的澡堂一陣猛洗。回到家中,在飯桌上看到被殺死的雞,大悟又是一陣止不住的惡心嘔吐。
大悟做入殮師的事情終于瞞不下去了,他在街上遇到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山下一家,山下很粗魯無禮地喝令自己的妻兒不許同大悟打招呼,然后把大悟叫到一邊,“苦口婆心”地說:“大家都傳開了,怎么都行,你就不能找個正經(jīng)的事兒干嗎?”
妻子美香也不能理解丈夫的選擇,質(zhì)問丈夫:“這種工作你不覺得丟人嗎?”“到現(xiàn)在為止,我什么都沒說過你吧,你放下大提琴的時候,你回鄉(xiāng)下的時候,我都笑著跟你來了,其實,我真的很難過,但是因為你喜歡……這次請你聽我的吧,求求你!”她躲避丈夫的親熱“別碰我,骯臟!”干脆就回了娘家。盡管美香后來又回來了,但矛盾依然沒有化解,美香依然要求大悟放棄入殮師的職業(yè),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將來會被別人欺負和笑話。
四、
然而,在大悟的師傅佐佐木老人那里,這個被人鄙視的職業(yè)卻被賦予了浪漫的色彩——“幫助別人踏上人生旅途最后一程的人”。
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片中反復表現(xiàn)的入殮細節(jié),入殮師虔誠地為死者凈身,更衣,化妝……更衣后,用雙手持續(xù)地握住死者冰冷僵硬的雙手,仿佛握著親人的一雙手,用體溫和感情使其軟化,使它們重新握在一起置于胸前。那盡量輕緩溫柔的手法,莊重嚴肅的表情,如同一個藝術家在精心雕琢一件藝術品,每一步是那樣的仔細、精確,每一個步驟,每一件使用的器具,每一個動作,連舉手抬頭之間,都充滿著對生命的尊重和祝福。特別是在整個過程中,入殮師專注執(zhí)著的眼神始終關注著死者的反應,如同死者還活著一般,使在場的人很難不被感動,心多么冷的人都會被其融化。
大悟跟著師傅到一個大家庭為一個主婦入殮,主婦的丈夫是個典型的大男人,他甚至不知道妻子生前最喜歡用哪一支唇膏。在整個入殮過程中他一直在抑制,直到妻子被抬到棺材里時,他才大哭著叫妻子的名字。他說,今天是她最漂亮的一天。
這家的一個男孩子用煤氣自殺了,原因是他希望自己是個女孩,卻生為男身,而死者的父母只知道為兒子的性別傾向而爭吵,卻絲毫沒考慮過兒子的感受,大悟遵從死者母親的意見,把死者化成了女妝,入殮儀式結束時,死者父親淚流滿面感謝兩位入殮師:“真的,非常感謝!因為留男那樣,我們一直在吵架,都沒有好好看過他,現(xiàn)在看見他的樣子,我突然想起來,啊,這是我的孩子,即使打扮成女孩子,但終歸是我的孩子呀。”
一位兒孫滿堂的老爺爺壽終正寢,兒孫們笑著在死者的臉上印上一個個唇印……
街上開澡堂的婆婆因為搬柴火摔倒而去世了,大悟帶著妻子來給老人送行。大悟給澡堂婆婆畫完妝,又把死者生前最喜歡戴的一方紫色絲巾,仔細地替老人圍好,打上花結,然后對著在場的人們說:“接下來,請各位依次上前,為死者擦拭面部,作為告別祝福。”那個一直想把母親的澡堂賣掉的兒子雙手接過紙巾,為母親仔細擦拭,在這樣近的觸摸中,他看到了母親粗糙的那雙手,上面布滿皺紋和暴露的青筋,還有勞作時留下的一道道傷口的痕跡,禁不住淚流滿面,愧疚萬分。在現(xiàn)場目睹這一切的大悟的妻子心情分分秒秒在變化,也終于理解了丈夫職業(yè)的價值和意義。
大悟看到了各種各樣人們的人性回歸,這些經(jīng)歷也感染著大悟,使他開始理解自己職業(yè)的意義,繼而思索著生命的真諦。
五、
導演瀧田洋二郎的敘事并不是為了展示日本的喪葬文化,也不只是告訴人們?nèi)霘殠熯@個職業(yè)的特殊性,他更多思考的是入殮師這個職業(yè)所隱含的價值和意義。
影片中,看到入殮師,這個職業(yè)化的、飽受非議的陌生人,對待自己親人遺體的那份溫柔與尊重,人們受到了感動和啟發(fā)。入殮師此時仿佛是一位情感導師,他用自己的一舉一動挖掘著人們做為丈夫、妻子、兒子、女兒、父親、母親的感情深度,讓人們能回憶起逝者生前的種種。
面對死亡,作為個體的人——無論活著的還是死去的,都是孤獨的,無助的,在這樣的時刻,人們需要救援,片中的入殮師師徒就在這樣的時刻來到他們身邊,給他們帶來愛的信息,把他們從孤立無援中解救出來,把沉睡的人性喚醒。
六、
影片中公司秘書上村小姐原來在一個飯館做女招待,談起加入這一行的緣由,她說:“老板娘腦溢血死了,社長來了,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入殮,我想,我死的時候,也一定請這個人幫我入殮,怎么說呢,感覺他跟別人完全不一樣。”
為什么不一樣呢?看過這部電影你就會知道,愛,正是愛使每項工作每種職業(yè)都充滿價值和意義。所謂敬業(yè)精神,我理解,其實質(zhì)就是滿懷著這樣的愛心去從事你的職業(yè),去對待你的工作。某些職業(yè)看似難堪卑微,其實對方卻做著很偉大的工作,所以,職業(yè)不分貴賤,我們應該尊重身邊的每一種職業(yè)以及從事這種職業(yè)的每一個人,不管他是入殮師還是掏糞工,不尊重他們就等于不尊重自己。無論是對某些職業(yè)的鄙視還是對某些職業(yè)的追捧,都是人的價值的失落。
七、
如果僅僅停留在一種敬業(yè)精神中,為一份高薪保持著每一道入殮儀式的莊嚴感,職業(yè)性的莊嚴感,還不足以說明人生的真正價值和超越于職業(yè)之上的意義。
片中開澡堂的婆婆有一段話:“大悟是個好心腸的孩子,他能承擔起所有事情,父母分開時,他在母親面前從沒掉過一滴淚,小小的一個躲在男澡堂里,一個人偷偷地哭,哭得全身發(f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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